第二百六十九章 屠龙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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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息与光线。门内,是一间巨大的、由坚硬黑石垒砌而成的密室。
nbsp圆桌旁,围坐着五人。他们的身影在幽绿火光下显得模糊不清,但那股渊渟岳峙、深不可测的气息,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空间,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nbsp他们是江湖中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巨擘,是跺跺脚便能令一方武林震动、甚至让朝廷都不得不侧目的存在。此刻,他们齐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,只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。
nbsp“阿弥陀佛。”一声低沉平和的佛号打破了死寂,声音不大,却奇异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,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。
nbsp说话者是一位身披陈旧袈裟的老僧,面容枯槁,皱纹深刻如刀刻,唯有一双眼睛,开阖间精光内蕴,澄澈如古井,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。
nbsp他正是少林寺上一代首座,闭关多年的无相禅师。他双手合十,指尖捻动着一串深褐色的念珠,缓缓说道:“诸葛正我携皇命,以‘肃靖之名,行‘屠戮之实。此《百十条》,条条皆是断我江湖传承、灭我武林根基之毒刃。首在‘正名,实为枷锁,将我江湖中人的身份限定,从此不得自由;强令‘登记,无异于引颈就戮,一旦登记,我们便如同案板上的鱼肉,任人宰割;‘禁绝私斗,更是斩断我江湖千百年快意恩仇之魂,没了私斗,江湖便没了生气,如同死水!其心可诛!”
nbsp“哼!”一声冷哼如同金铁摩擦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坐在无相禅师对面的,是一位身着玄青色宽袍的老者。他身形挺拔如松,即使坐着,也给人一种孤峰兀立之感。面容清癯冷峻,颧骨高耸,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,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寒星,目光所及,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剑气在空气中无声嘶鸣。
nbsp他便是隐世多年的“凌霄剑阁”上代阁主,有“剑绝”之称的冷千峰。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桌桌面,发出清脆的叩击声,愤然道:
nbsp“佛门清净地,尚且不能置身事外,我辈持剑之人,更无退路可言!朝廷这是要将我们圈养起来,拔掉爪牙,变成他们税册上的数字,变成摇尾乞怜的看门狗!那诸葛小儿,听闻其昔年也曾行走江湖,如今穿上那身官皮,便忘了根本,甘为朝廷鹰犬,屠戮同道!其行可鄙!想我等江湖中人,向来快意恩仇,自由自在,怎能被朝廷如此束缚?”
nbsp“桀桀桀…”一阵沙哑、如同夜枭啼鸣般的笑声响起,充满了阴森诡谲之意。笑声来自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。
nbsp她穿着色彩斑斓、绣满奇异虫豸图案的苗疆服饰,满头银发用一根枯骨簪随意挽着,脸上布满皱纹,偏偏涂着鲜艳的胭脂,显得诡异无比。
nbsp她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“五毒教”太上长老,唐姥姥。她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把玩着一个墨玉小盒,盒中隐隐有活物蠕动爬行的悉索声,怪笑道:
nbsp“登记?把老婆子养的那些小宝贝儿都登记上去,让六扇门的小崽子们挨个查点?还是把我教那些见血封喉的秘方都交给户部征税?做梦!皇帝小儿和他那条叫诸葛的狗,是嫌命太长,想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了!我五毒教向来独来独往,不受拘束,岂能任他们拿捏?”她眼中闪烁着怨毒与疯狂的光芒。
nbsp“咳咳…”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咳嗽声传来。坐在唐姥姥下首的,是个异常魁梧的老者,须发皆白,如同雄狮,但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上,布满了狰狞交错的伤痕,有些深可见骨,甚至隐隐能看到内里的金属光泽。
nbsp他便是以横练功夫和锻造之术威震北地的“铁衣门”前任门主,“铁狮子”雷震。他声音洪亮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,怒声道:
nbsp“朝廷要收税,要抄没产业…嘿,老子在北地十三座矿山,上千号兄弟靠它吃饭!六扇门那帮穿官靴的,懂个屁的开矿冶铁?他们只懂抢!老子身上的伤,大半是当年替朝廷打蛮子留下的!如今兔死狗烹,鸟尽弓藏?没那么便宜!想动老子的基业,动老子的兄弟,先问问老子这身铁骨答不答应!我铁衣门上下,绝不向朝廷低头!”
nbsp他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,发出沉闷的巨响,石屑纷飞,桌面竟现出一道浅浅裂痕。
nbsp最后一位,斜倚在石椅上的,是个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男子。他面容俊美近乎妖异,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,手指修长白皙,正漫不经心地用一方丝帕擦拭着一柄薄如蝉翼、近乎透明的短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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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笑意,眼神却飘忽不定,如同幽潭,深不见底。他是“千面狐”玉玲珑,一个连真实姓名和出身都无人知晓的神秘人物,江湖传言其易容术和刺杀术已臻化境,曾让无数王公贵族寝食难安。
nbsp他轻启朱唇,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,仿佛情人低语,却让人心底发寒:“诸位前辈义愤填膺,慷慨激昂,说得都在理。不过…骂得再凶,砸得再狠,能砸碎那贴满京城的法榜么?能挡住六扇门磨得锃亮的屠刀么?皇帝坐在龙椅上,一道圣旨,诸葛正我就能调动整个朝廷的暴力机器。我们在这里发怒,他们在外面杀人。时间…可不站在我们这边。再等下去,等那些小门小派都登记完了,等六扇门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了,再想动,就晚了。我们必须得想个切实可行的办法,不能只是在这里空发怒火。”
nbsp他抬起眼皮,目光扫过众人,那眼神深处,是绝对的冷静与冷酷。
nbsp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。玉玲珑的话像一盆冰水,浇在众人燃烧的怒火上,却激起了更深沉的寒意与决绝。
nbsp无相禅师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眼,眸中精光暴涨,那悲天悯人的佛性瞬间被一种金刚怒目般的威严取代:
nbsp“玉施主所言极是。坐以待毙,非我辈所为。朝廷欲以雷霆之势压服江湖,那便让他们看看,这江湖的水,到底有多深!这江湖的骨头,到底有多硬!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,必须有所行动。”
nbsp冷千峰剑眉一挑,杀气四溢:“禅师之意是?还请明示,我冷千峰定当追随到底。”
nbsp“擒贼先擒王!”唐姥姥阴恻恻地接口,墨玉盒中的爬行声骤然急促:“毒蛇噬手,壮士断腕?不!老婆子要直接挖掉那毒蛇的七寸!让那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的源头…永远闭嘴!只有除去皇帝,这场针对江湖的灾祸才有可能平息。”
nbsp雷震眼中凶光毕露,低吼道:“刺王杀驾?!此乃何等凶险之事,不过,事已至此,老子也拼了!”
nbsp“不错。”玉玲珑微微一笑,指尖的薄刃在幽光下流转着致命的寒芒:“既然皇帝小儿把江湖当成了必须‘肃靖的草芥,把六扇门当成斩草除根的刀,那我们就让他明白,草芥之下,亦有能掀翻龙椅的根须!刀锋再利,也斩不尽天下人心!只要我们团结起来,未必没有胜算。”
nbsp无相禅师双手合十,沉声道:“此非一宗一派之事,乃我整个江湖生死存亡之劫。老衲提议,由我等五人暗中联名,传讯天下!召集所有尚存血性、不愿俯首待戮的顶尖同道——无论正邪,不论出身!凡宗师境以上,或身怀绝技能在禁宫中来去者,一月之后,月圆之夜,齐聚京城!目标只有一个…”
nbsp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,砸在众人心头:
nbsp“——入宫!屠龙!此乃破局之法,虽九死一生,但为了江湖的未来,值得一试。”
nbsp“屠龙”二字一出,密室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点燃。冰冷的杀意、破釜沉舟的决绝、以及一丝对皇权巅峰发起挑战的疯狂,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股足以令鬼神辟易的恐怖气息。
nbsp“好!屠龙!”冷千峰眼中剑意冲霄,再无半分犹豫:“我凌霄剑阁的宝剑,许久未曾饮过这般高贵的鲜血了,就让皇帝老儿见识见识我冷千峰的剑!”
nbsp“桀桀…老婆子的宝贝们,早就想尝尝真龙天子的血是什么滋味了!”唐姥姥怪笑着,打开了手中的墨玉盒,一股甜腻中带着剧毒腥气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,盒中赫然是数十只通体赤红、形如蜈蚣却生有透明薄翼的诡异毒虫,正躁动不安地昂首嘶鸣:
nbsp“这些宝贝,定能让那皇帝老儿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。”
nbsp“算老子一个!老子倒要看看,那深宫大内的墙,有没有老子的拳头硬!”雷震双拳紧握,骨节爆响如雷:“我铁衣门的横练功夫,可不是吃素的,定要在皇宫里杀他个天翻地覆。”
nbsp玉玲珑优雅地将薄刃收回袖中,笑容愈发妖异:“如此盛事,岂能少了我玉玲珑?正好试试,是皇帝的龙椅硬,还是我的‘无影快。我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皇帝,取他性命。”
nbsp无相禅师看着达成一致的众人,沉声道:“此乃绝密!联络务必隐蔽,人选务必精干,宁缺毋滥!一月时间,各自准备。神兵、毒药、机关、破阵之物,尽出压箱底的本事!此一去,十死无生。但若能成功,便是为我江湖,杀出一条血路,争得一线喘息之机!大家务必小心行事,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。”
nbsp“纵死无悔!”四人齐声低喝,声音在密闭的石室中回荡,带着一去不返的悲壮。
nbsp很快,具体的行动计划在低语中迅速成型。如何避开无处不在的六扇门耳目和皇城司的密探,如何突破禁宫森严的守卫,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供奉高手,甚至失败后的玉石俱焚…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。
nbsp最后,唐姥姥取出一张绘制着禁宫大致布局的陈旧皮卷(显然来自某个深埋的宫廷秘档),将其铺在石桌中央。她枯瘦的手指在代表皇帝寝宫“紫宸殿”的位置上重重一点,指甲缝里渗出一滴诡异的墨绿色液体。
nbsp嗤——!
nbsp那滴液体落在皮卷上,竟如同强酸般迅速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小洞,边缘还冒出丝丝缕缕带着甜腥味的青烟。
nbsp“此为‘化骨雾,沾肤即溃,蚀骨融筋,无药可解。”唐姥姥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:“月圆之夜,老婆子会让它飘满紫宸殿的每一个角落…给皇帝小儿,送上一份大礼!只要他吸入一丝,便必死无疑。”
nbsp计划敲定,密谋已毕。
nbsp五人不再言语,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。那眼神中,再无门派的隔阂,再无正邪的偏见,只剩下同赴死地的默契与对那至高皇权发起最终挑战的冰冷决心。
nbsp幽绿的灯火无声熄灭,沉重的石门再次开启一条缝隙。五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,悄无声息地融入地宫更深的黑暗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nbsp京城地下的暗流,在这一刻,彻底汇聚成一股足以掀翻龙庭的滔天巨浪。一张由最顶尖的江湖力量编织的、针对大燕皇帝的死亡之网,已然在阴影中悄然张开。
nbsp棋局已开,落子无悔。下一步,便是直捣黄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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